电话里话最多的是母亲
每次从美国回国时,陈瀚都要送父母到机场,直到他们消失在安检口的人群中。陈瀚有个习惯,每次父母离开前,他总要张罗着全家拍一张合影,然后传给父母。后来他才知道,父母嫌手机里照片太小,好多张合影都被他们拿到照相馆里冲洗放大,然后挂在了墙上。
多年前,陈瀚大学毕业,要去美国读研究生。可母亲不太同意,主张他留在国内,以后到北京上海发展。倒是父亲支持了他,“男孩子嘛,能闯就去闯一闯!”父亲还多方联系朋友,打听美国大学的情况。虽然这些信息后来没派上多大用场,可陈瀚对父亲的支持很感激。
后来,陈瀚在美国顺利毕业,还找到了工作,在一家财务公司就职。又过了几年,陈瀚在那边成家了。
父母们每年都会飞到美国看望儿子。陈瀚的成绩还算不错,又不像其他留学生那样大手大脚花钱,父母们很满意。后来,陈瀚工作了,母亲每次过来都要劝他:“儿子,回国吧!国内现在发展多快!”有一次,母亲指着社区马路边的木质电线杆说:“我们国家早不用这种电线杆了,美国有的地方也挺落后嘛!”
陈瀚习惯了美国生活,后来又拿到了绿卡,一时还不想回国。每次母亲谈起这个,他只好赶紧转移话题。说归说,母亲每年都迫不及待地过来看望儿子,每次都要帮着搞房子里的清洁,连镜子背后也不放过。电话和视频里话最多的,也是母亲。
虽然到了美国多次,可陈瀚父母还是没法完全适应那边。有一次,陈瀚父亲胃痛得厉害,找私人诊所一直没效果。后来他们找到一位当地的中医,吃了几次中药,这才解决了问题。商店打烊的时间也很早,到了节假日,很多门店更是大门紧闭。陈瀚母亲喜欢空闲时到商场里转转,到了美国真不太习惯。
儿子试图让他们做出一些改变。陈瀚开着车带着父母出去旅游,还到海边钓鱼、到博物馆参观。他甚至亲手做了几顿牛排给父母享用。不过这种改变很不容易。母亲吃了几回西餐后忍不住告诉陈瀚,“儿子手艺不错!下顿还是妈妈给你炒菜吃吧。”
回到常州的家中,眼前的一切东西都很熟悉,甚至连儿子房间里的摆设都很长时间没有动过。不过这对父母还是觉得,孩子不在家,还是多少清冷了一些。陈瀚的父亲怕妻子想儿子,便鼓励她去楼下的广场上跳舞,“你不会跳,扭一扭也好嘛!”还给两人办了旅游年卡,每几个月还能到附近的景点转转。
他们每天都要看央视的国际新闻,有关美国的消息更是尽量不漏过。今年闹得沸沸扬扬的中国女留学生被杀案,让这两口子心情很紧张,连忙给儿子挂电话询问。儿子倒是不怎么在意,还让他们少看些美国新闻,免得天天那么担心。
陈瀚的父亲经常和妻子开玩笑,“你还有任务没完成呢!”“什么任务?”“给儿子带小孩啊!”儿子的小孩快要生了,到时候这两口子又得飞过去忙活了。
几个月前,陈瀚偷偷回了常州一趟。说是偷偷,因为他从美国回来时,没告诉一个常州的同学朋友。父亲病了,躺在医院里。陈瀚只想回来把时间都空下来,多陪陪父亲。
做父母还是要“二”一点
大部分时间里,朱朱只能在视频里看到儿子。有一次,儿子准备在家庭群里发张自己的照片,被朱朱拦下了。儿子问为什么,朱朱说,因为看着酸酸的。她调侃儿子,“你现在也太老了!”儿子离开朱朱身边时还是个高中生,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。虽然儿子是1984年生人,朱朱却细心地发现,他的发际线变高了。
朱朱的孩子出去的很早。还在常州读高二时,孩子就被送到了澳洲,在那里一呆15年。
其实出国本来是朱朱的梦想。她有亲戚一家子在澳洲定居,经常在电话里鼓励她过去。因为经营着一家商贸公司,朱朱一直没能实现出国的想法。没想到后来儿子过去了,朱朱也没能过去陪读。她很怕自己想到这一点,一想就会心酸。她总觉得欠了儿子什么。“只要儿子需要我,我会扔下一切赶过去。”
前几年儿子有了小孩,但因为工作太忙带不过来。朱朱从常州赶了过去,把一个月大的孙子带回了常州,从一口口喂奶开始,一直带了三年。
朱朱每年总要去悉尼呆几个月。早几年没有孙子时,她到了澳洲后便利用空闲学英语,超市购物、问路都能应付,她还开车上了路,在靠左行驶的澳洲马路上顺利前进。朱朱喜欢旅游,澳洲的景点她也走了不少。
虽然身在陌生国度,但似乎没有什么困难能难倒朱朱。头几年住公寓楼时还交了不少华人朋友。后来搬了地方,朱朱跟周围的澳洲人也处得不错,人家养了鸡,还特意送过来几只。
不过在澳洲的快乐总是短暂的,朱朱很快又得回到常州。这里有自己的老伴儿,还有亲戚和朋友。年轻时,朱朱曾是文化宫艺术团的一员,出演过话剧,做过主持,又擅长舞蹈。现在,她也尽量把自己的退休生活安排得充实一些,每周要参加专业舞蹈培训,还要到老年大学上课,到了年底,她还要参加一些演出活动,“我也忙得很呐!”
朱朱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孩子不在身边的事情。不过,一到了传统佳节,在家庭大聚会的餐桌上,她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。看着兄弟姊妹们都带着子女过来,而自己只有和老伴儿两人,那么孤零零的。
有时候碰到什么事,因为儿子不在身边,也帮不上忙。每到这个时候,朱朱的心里就会涌出一股悔意,真是悔不该让孩子走那么远。
好在如今通讯发达,以前和儿子经常打国际长途电话,现在只要在手机上点开就可以。孙子时不时想念奶奶,便发来微信,“在吗?”“看”,朱朱便连忙点开微信。儿子儿媳对自己很不错,有时朱朱提到哪个面霜不错,他们便很快买了一堆寄回来,各种牌子的都有。儿媳还常常发来照片,问婆婆喜欢不喜欢上面的衣服鞋子。
不过,朱朱和老伴儿有一个担心。儿子已经入了澳籍,以后回国的可能性不大。老两口的养老怎么办呢?居家养老?和兄弟姐妹抱团养老?还是去澳洲团聚?朱朱还没想好。不过对于以后的事情,她和老伴儿想得很开,“没了就没了,一把洒在大海里。儿女们要是想念了,就到海边去看看。人就是这样,何必还要占着一块地呢?”
明年,朱朱又要到澳洲去了。儿媳又生了一个女孩,诞生了一个月了,她还没见过孙女。每去澳洲一次,朱朱都希望自己更适应一点。通过朋友介绍,她找到了悉尼的一个跳蚤市场,在那里淘了不少漂亮的酒杯,还有挂盘、艺术品等等,她还买了一个柜子来存储它们。不仅如此,朱朱还在悉尼找到了常州同乡会,那里的活动也不少。对于自己的“候鸟”生活,她有简单的心得:“不要去多想,吃得下睡得着,积极一点。”她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,“就是要‘二’一点,傻一点,不去多想,船到桥头自然直嘛!”